第8章 皇帝西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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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张廷玉、查嗣庭、隆科多陪驾康熙帝,十月癸未离了京城,庚寅,御幸姚州。癸巳,过井陉、柏进驿。丁酉,抵达山西太原。沿途,各府道官员跪拜迎送,自不待说。在姚州,喇嘛僧众吁请皇上发旨,占用民地扩大他们的寺庙,康熙降旨道:

取民地以广庙宇,有碍民生。其永行禁止。

过柏井驿时,当地官员跪在井边,禀告康熙说:

“此井已枯竭多年,皇上圣驾光临,泉水喷涌,此乃海晏河清,龙井复涌之吉兆,全仰天子洪福也!”

康熙颇有兴致地来到井边,果见井底一股碗大的泉水,咕咚咕咚翻着白色的水泡,开了锅似地喷涌不止。他问旁边一位乡宿耆老:

“此泉果然干涸过?”

这位老人只顾磕头,结结巴巴说:

“皇上圣明,天子洪恩。”

康熙侧身问张廷玉道:

“衡臣,你相信吗?”

“这——”张廷玉蹙额沉思,这显然是当地官员吹嘘皇上圣德的欺骗行为,在车舆上他就注意到从山间修了条水道直达柏井上方一口大塘,水由上暗注而下,自然成泉涌,这一点小伎俩要是当众揭穿,地方官吏就要犯欺君之罪。要不揭穿,皇上心中岂不明白?眉头一闪,突然有了两全之策,果断回道,“臣下相信!”

“噢?”康熙斜眼瞪着张廷玉。

“皇上爱民如子,恩泽四方。去年,户部议驳奉天报灾,皇上批曰:‘晴雨原无一定,始者雨水调和,其后被灾,亦常事耳。可准其奏。’爱民之心日月昭昭。光去年就减免江南、河南、浙江、湖广、甘肃等省十多个县灾赋。为了永绝水旱之忧,皇上不辞劳苦,多次巡幸黄河上下,大江南北,宣谕治水治河。近两年拨数百万银兴修黄河、子牙河堤工,黄河水清了!万民欢庆‘海晏河清’,在此盛世之时,小小柏泉是涸是喷,无关紧要了。”

“说得好!”康熙冲地方官吏道,“起来吧,你们都要像朕这位爱卿,务实本份,把事情办好,切不可投机取巧,坑害百姓。”

“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地方官早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叩拜。

事后,隆科多冲张廷玉道:

“张相,您真圆通善变。明明知道所谓柏泉喷涌,是当地狗官劳民伤财,开渠引水,糊弄皇上,您却巧舌如簧为他们遮隐过去……”

“他们也是一片好心嘛,”张廷玉微微一笑,“何必为一小事,弄得人头落地?再说,开渠引水,不管真泉假泉,老百姓有水喝了,总是好事。”

“衡臣两面讨好,佩服,佩服!”

“隆大人过奖了。”

在太原,皇上下榻总督府临时改建的行宫,召见了总督、巡抚等地方官员,巡视了民情民风。康熙不止一次来山西了,去年正月,就曾冒着风雪巡幸山西,登上五台山。他一生曾四次上五台山,于是,连民间都知道康熙爷如此眷念五台山,是因为顺治爷并没驾崩,而是削发上五台山做了和尚。康熙帝多次来此,是为寻找父皇,叙父子之情。

去年,御驾射虎川,士民请于菩萨顶建万寿亭以示庆祝,皇上没有恩准。因为他知道山西尚属贫穷,一再敕令不准修建扩大庙宇、亭阁,劳民伤财。这次,他又诏免了山西历年逋赋。庶民百姓闻言,集行宫前吁留圣驾,康熙为此多停留了一日。

十一月乙巳,康熙御驾洪桐,遗查嗣庭祭奠女娲陵。壬子,渡黄河,见黄水泛滥的黄河,果然清澈了许多,圣心分外高兴。在御船上,康熙叫侍卫舀了一瓢河水,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掬了一捧水,让水从指缝间轻轻漏下,禁不住豪情满怀地吟道:

自古黄河天上来,

污泥浊水三峡开。

金戈铁马西征日,

东平荡寇久徘回。

效法禹王三十载,

河清海晏遂朕怀。

随驾众臣和陕西总督、巡抚,潼关官吏,都道皇上文韬武略,功劳盖世,御制诗词,前无古人。唯张廷玉却冷静地不以为然地道:

“不,不是前无古人!”

“噢?”康熙微微一怔。

“今上乃是五百年一出的圣君,可比周公。”众臣听到此,松了一口气,康熙也拈须瞅着朗朗而言的张廷玉,“秦王汉武,与之相比,输了文采;唐宗宋祖,没有今上诗赋风骚,爱民体物,日夜操劳。为了治理河患,为了国富民殷,皇上御驾亲幸走遍了黄河上下,大江南北,这是秦王汉武唐宗宋祖可以与之相比的吗?”

“张臣相说的极上,”众臣唯唯诺诺,“皇上是五百年一出的英主!”

康熙自然分外高兴。过了黄河,驻跸潼关。遣张廷玉率隆科多、内务府侍卫上华山祭西岳。他自己在行营召见在黄河渡口迎驾的百岁老人,并赠白金。甲寅,次渭南,检阅固原标兵骑射,圣心欢悦,特赐提督潘育龙及其部将晋升一级。丙辰,驻跸西安。遣查嗣庭率地方官公祭周文王、武王,由张廷玉草拟祭文,冠天子御名。己未,康熙大阅兵,赐将军溥济御用弓矢,并赐宴全体官兵。军民聚集在行宫前吁留,又多留一日。钦赐盩厔寒士李颙御书“操志清洁”匾额,蠲免陕、甘历年逋赋。

已是隆冬季节,天气严寒,大雪纷飞,这天康熙略感不适,不敢再西去了。癸亥,御驾回銮。过陕州,命三皇子胤祉往阅三门砥柱。十二月底路过修武,检阅怀庆营兵卒,见队伍不整,康熙震怒,着逮总兵王应统入京治罪论死。过磁州,御书“贤哲遗休”匾额,悬子贡墓。就在除夕前夕,御驾一行回京。

此次西巡,历时三月。

南书房已经放值,臣民都在置办年货,准备欢度一年一度的春节。张廷玉回到府邸,夫人王氏早已生下第四胎,是个女儿,取名若鸿。已经有了三个儿子,盼的就是个女儿,果然有了。生前头三个儿子时,他还未中进士,仕途尚属渺茫,“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所以老大取名“若霭”,一个“霭”字,说明他斯时的心境。而现在当朝宰相,天子近臣,自然是“鸿鹄高飞,一举千里”,前途无量了,所以取了个“鸿”字。

走进府门,全府家仆奴婢都在中门外跪迎老爷,张廷玉急切地摆手道:“起来,起来,虽是一别三月,也不用如此重礼。”他远远看到夫人怀抱鸿儿,喜气洋洋。三步并做两步走了上去,仔细瞅着小丫圆圆的脸蛋,乱抓乱舞的胖乎乎小手,又瞅一眼夫人,喜形于色地道:

“母子平安就好,就好……”

“老爷一路风尘,”夫人亦充满爱意和渴望地说,“快快进屋,下人把热水早都烧好了。痛痛快快洗个澡,好好歇憩几天。”

他却从夫人怀里接过鸿儿,一路欢笑着亲个不够。走进中堂,刚满五岁的老三若渟,仿佛嫉妒小妹妹似的,一下挣脱牵着他的紫桐,扑到父亲身边,抱住大腿撒娇。紫桐一边拉扯着若渟,一边红着脸道:

“老爷回来了,把他都想死了。”

张廷玉把怀里小女递给紫桐,弯腰去搂抱老三,边搂边叫道:

“啊哟,咱这个少爷,数月不见,竟又长高了许多,重了许多,重得爸爸都抱不起来了。”

若渟搂着爸爸的脖子,稚声稚气地说:

“爸爸,紫桐阿姨叫我读诗,我都学了好几首了。”接着,他嗲声嗲气念道:

两只黄鹂鸣翠柳,

一行白鹭上青天。

窗含西岭千秋雪,

门泊东吴万里船。

他逗着儿子问:

“小宝贝,东吴在哪里知道吗?”

“在东边。”

“有多远?”

“不知道。”

“谁住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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