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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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八个负责点火的男男女女“噗通”跪地,两手前伸,趴伏在火堆周围,闷着头念念叨叨,像在祭拜,或是背诵着什么经文。

村子里其他的人则低垂着头颅,两手合十,在外围绕着圈慢慢行走。陆文娟也在其中,不过她并不算太认真,走几步,就忍不住朝闻时、谢问他们几个看一眼。

有个年纪近百的老太太德高望重,在村民中处于特殊地位——领哭。她走了一圈便张开没牙的嘴,哇哇开始干嚎,其他人顿时跟上了节奏。

男女老少、高高低低的呜咽声混杂在一起,在荒山野村和灰白烟雾的衬托下,有点万鬼齐哭的意思。

闻时有一刹那的恍惚,仿佛回到了曾经噩梦缠身的少年时候,每一次尘缘四散,每一次强行洗灵的过程中,都会听到类似的声音。

所以听到哭声的瞬间,他的头就开始疼了。

于是他全程心情都糟糕透顶,自然没有兴趣去关注多出来的张家姐弟,也没有注意到那两人、尤其是张雅临频频投注过来的目光。

在别人眼里,这时候的闻时简直冷若冰霜。

村民们走了三圈,哭了半天,就等着通神的领首举起白麻长幡。结果转头一看——

领首跟村长老吴扭打成一团。

老吴攥着周煦的手腕,试图帮他起礼。周煦的身材虽然有些单薄,但手劲不算小。

就见他伸脚一绊,两手一拗——跟老吴拧成了麻花。

“真不能烧!你这煞笔怎么这么犟?!”周煦面具捂得严严实实,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地劝道。

老吴被他勒得眼珠都凸出来了,脸却还是煞白的,一点儿没红:“不行,我们这里是块白毛地,不干净的人呆在这里会出大事!必须得起礼,这是为他们好,也是为我们好。我是村长,我得负责任,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不能在我这坏了!”

“规矩要紧还是命要紧?”周煦问。

老吴:“祖宗规矩得拿命守。”

周煦:“麻痹我才15岁!”

他俩声音都不大,只有他们自己能听见。

于是不论村民,还是即将被烧的几位客人,都不知道那俩在干嘛。尤其是客人……

老毛“嘶”了一声说:“那又是跳的哪门子邪舞啊?”

夏樵忧心忡忡:“我们是不是要被烧了?”

张岚冲闻时一挑下巴,从唇缝里蹦了一句:“你别光盯着看,看能看出什么?我反正就觉得长得很帅,别的没了。”

张雅临目光将闻时上上下下扫了好几轮,最终落在他垂着的手指上,低声说:“学傀术的都知道,看手,你看他的手指骨相——”

张岚顺着张雅临的话,目光从黑长夸张的眼线尾端瞥出去,想要仔细观察一番闻时的手指。

结果却看见谢问偏头抵着鼻尖闷咳几声,刚好把他俩跟闻时隔断了。

看个屁。

张岚:“我觉得病秧子的手指骨相挺好的。”

张雅临:“……”

谢问咳完抬起眼,浅淡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眼皮一垂一抬之间,像是打了个蜻蜓点水的招呼。

这就有点故意了……

张岚顿时就想起了那一卡车的猪,脸拉得比倭瓜还长。

而真正让他们追猪的闻时,却连看都没看他们,只忍着头疼,不耐烦地冷声说道:“这仪式什么时候结束。”

总之,场面一度非常割裂,丝毫没有大沐该有的肃穆庄严。

……直到天边忽然滚来一道闷雷。

那就是夏季最为寻常的雷声,雨期几乎天天都能听到。但这帮村民却忽然僵住,纷纷朝头顶望了一眼。

就连趴伏在地的几个男女都忍不住抬了头,脸上的惊惶十分明显。

村长老吴顿时着急起来,一个鲤鱼打挺,几乎反勒住了周煦,嘴里念念叨叨地说:“在催了,在催了,山神不高兴了。咱们得赶紧,不然雨要来了。”

他反复念叨着“雨要来了”,好像下雨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似的。

周煦被卡得脸红脖子粗,闷在面具底下差点厥过去。

然后他被老吴拉着,强行举起了麻布长幡。

“礼起——”老吴替他喊道。

这可能不太合规矩,村民们都有一瞬间的迟疑。

但很快,又一道闷雷压过来。刚刚还在犹豫的村民乍然沸腾起来,犹如滴水入滚油。

他们前赴后继地朝几位客人扑来,无数只苍白的手伸得又长又直,想要把闻时他们推进火堆里。

村民们男女老少都有,力气却一个比一个大。

他们推搡过来的时候,眼睛还在淌着泪,又都是普通人的模样,打头阵的还有几个老头老太太。

也许是想到曾经梦里那座血流成河的空城,闻时傀线都甩出去了,又在打到他们之前反手拽住。

于是傀线像长鞭一样,抽在空气中,发出“啪”的一声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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