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他没有回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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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国安是个聪明人,有些东西不该问的自然不会多问。静悄悄的退出帐子,陆国安眉头微皱,疾步折回穆百里的营帐。

“爷!”陆国安行了礼。

“她没事吧?”穆百里蹙眉。

他跟她之间最悲凉的莫过于,永远无法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相爱不能相守,相守不能大白于天下。永远都只能躲躲藏藏,悄悄的深爱。

“按赵大人所说,赵大人的眼睛应该没什么事,可温故的表情却不太对劲。”陆国安对着穆百里自然不会有所隐瞒,“卑职瞧着那温故走出了帐子,一直在那里抹眼泪,也不知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穆百里神色微恙,“你是说温故哭了?”

“是。”陆国安颔首,“卑职看得很清楚,那老头出来的时候直掉眼泪,也不知是受什么刺激了。大老爷们还哭哭啼啼的,又怕被人看见,那表情别提多滑稽。这人颠沛流离了一辈子,怎么临了临了的,反倒又儿女情长起来?他莫不是……”

穆百里犹豫了一下,“看样子温故的确隐瞒了一些事情,这事儿想必内有蹊跷,你好生留意着。”

“是!”陆国安点点头,“爷,那接下来……”

“本座不在的这段时日,你自己看着办!”穆百里负手而立,长身如玉,“邙山有狐鸣,应是确定无疑。此去凶险却必须一击必中,容不得丝毫闪失,当本座亲取之。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必定归来。”

陆国安深吸一口气,躬身行礼,“卑职一定坚守到千岁爷归来。”

“这一次幸赖沈言办事得力,早早得了师父的书信。你在此候着,随时留意消息,若师父决议出山,亲自清理门户自然是极好的,如若不然也当会有回复。”穆百里敛眸,“无忧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本座决不能让她失望。”

“那这一次劫走简衍尸体的是谁呢?”陆国安不解,“这人的武功出神入化,绝对在千岁爷之上,细想之下朝堂之中似乎也没有。难不成来自江湖?”

“齐攸王的武功若是在本座之上,昔年就不会挨那一箭以至于如今伤势反复,久久不见痊愈。”穆百里摇了摇头,“暂时先放一放,还是雪狐的事情要紧。这几日你便协助赵无忧,把这议和大事给敲定下来,一旦本座归来,立刻启程返回大邺。”

陆国安深吸一口气,“卑职领命!”

拂袖落座,穆百里面色沉沉,此去凶险万分,那雪狐乃是荒澜的瑰宝,必定有人严加看守,绝非轻易可以取之。但雪狐——他势在必得!

不管有多艰难,他都要拿到。

谁能想到,昔日的生杀在握,如今竟成了只为一人的奋不顾身。不过这样也好,背负的满身血海深仇,可以暂且放一放。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日子,实在是痛苦而不堪回首。

现在这样,其实也很好。

爱与恨其实是一样,一样的执迷不悟,一样的不死不休。只不过前者是幸福,后者是毁灭。一念之间的抉择,或天长地久,或生死相隔。

事关简衍的消息,很快就以正常的途径传回了大邺。

简家陷入了一片哭声之中,满目白绫翻飞。便是那十五公主萧柔玉,如今也穿着一身的白,剧颤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哭断了肝肠。

当然,这些早就在赵无忧的预料之中。

简衍身死,那具被烧焦的尸体得随着赵无忧等人一道回朝,所以暂时简家还不能将简衍入土为安。简家的人在等,等着命丧异国他乡的公子,马革裹尸而归。

这头,赵无忧已经抓紧了议和的进程。虽然她看不见,但是有温故在身边,而且……营寨中也有第二个“穆百里”在坐镇指挥,所以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

因为荒澜不再纠结在赵无忧提出的那两个原则性条件上,所以很多协议内容敲定得很顺利。毕竟只要确定了主线,其他的旁支便也没那么重要了。

荒澜对大邺称臣,并且年年上贡,便是大邺最大的胜利。

能不打仗是最好的,如今还得了这样的好处,算是大邺的大获全胜,幸赖赵无忧等人运筹帷幄,才得了这样的好消息。

所以说拿这张议和的协议,就足以平息简衍之死给赵无忧带来的波动。那一份沉甸甸的议和协议,承载了多少人的性命。

血染的协议,将为天下百姓换得一夕太平,至少就近几年,这荒澜都会安分守己,不再犯我边疆。

温故解开了赵无忧的覆眼布,“你慢慢睁开眼睛。”

时隔数日,这是赵无忧第一次见到了光亮。是那种很模糊的光亮,眼前的东西并不太清晰,看什么都有些重重叠叠的感觉。

“初期会觉得有些模糊,毕竟长久不见光亮。”温故担虑的望着她,“你慢慢来,切莫着急。先适应一下,这眼睛也没办法一下子好全了,得慢慢的治疗,免得药性太猛反而伤及根本。”

赵无忧蹙眉望着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大概,能看到有人影晃动,凭着自己的意识反应,可以猜测眼前的是谁。

“觉得怎样?”温故问。

赵无忧依旧笑得淡然,“还是很模糊,但是我能看出轮廓。”

“那就是有希望的。”温故如释重负,“你莫要着急,这眼睛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痊愈的。好歹现在能看到光亮了,也是好事。”

比起当时的漆黑一片,现在确实已经很好了。

然则赵无忧并没有预想中的高兴,她虽然笑着,可这一颗心始终高悬着,想起了那个迟迟未归之人。她掰着手指头算,生怕算错了,他走的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六天了吧?”她道。

温故一顿,欣喜之情逐渐冷却下来,“是。”

“他还跟陆国安说,少则三五日,这都六日了。”她轻叹一声徐徐站起身来。

温故赶紧上前搀着她,扶着她坐在了桌案前,与她倒上一杯水,“你别担心,他那人福大命大,连阎王爷恐怕都得避忌着他,又有你护着,他哪敢有事。”

这话说得赵无忧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算哪门子的事儿?”

“你在他心上。”温故轻叹一声,“谁能想到,最是无情之人,最后反倒是最多情的。公子别担心,他就算是为了你,也会平安归来。”

赵无忧抿一口水,心头还是惴惴不安。外头传来脚步声,她眉心一皱,“是他来了吗?”

来的是另一位“穆百里”,身边随着陆国安。

“公子?”这不是旁人,不就是那神通广大的素兮么?

“素兮?”赵无忧有些失落,也有些失望,终归不是他,他还是没有回来。

素兮轻叹一声,也不敢撕下脸上的皮面,只是无奈的望着眼前的赵无忧,“公子的眼睛好些了吗?”

“好多了。”赵无忧轻叹,“议和的事情也已经到了最后,基本上敲定了内容,只要这荒澜帝后审阅之后盖上金印,这事儿就算是大功告成,便是板上钉钉了。”

这意味着什么,在场的其他人都心知肚明。

陆国安深吸一口气,“千岁爷一定会回来的。”

“少则三五日,这都第六日了,还能再等多久呢?十天半月吗?拿什么借口一直留在荒澜,迟迟不归?简衍的死,容不得我们在荒澜耽搁太久,否则公主闹到皇上那儿,皇上必定怪罪。”赵无忧口吻沉沉,仿佛极为倦怠,“使团当同去同归,若是先让简衍的尸身回国……皇上那头也会不高兴。”

皇帝惯来喜怒无常,所有的决定都出自他自己的喜好,所以……赵无忧知道这个时候得顺着皇帝的毛捋,绝对不能逆鳞,否则后果很严重。

使团有人丧命,还是当朝驸马爷,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不要追究她与穆百里的失职之罪,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公子,若是千岁爷迟迟不归,那该如何是好?”素兮终是问出了所有人的担虑。

“协议这两日就会敲定,也就是说,我们最多还能在协议敲定之后停留一日。”赵无忧敛眸,“否则简衍的死就会令人生疑,我这个失去好友理当悲伤,理当急急赶回大邺之人,若是没有悲伤且故意耽搁回程,是会惹来祸端的。”

温故犹豫了一下,“也就是说,如果穆百里迟迟不归,咱们也只能班师回朝,不可在此久留?”

赵无忧抿唇不语,这是必然,也容不得她选择。

“还有三日。”赵无忧顾自呢喃,视线里一片模糊。

我希望在我恢复视力之后,第一个看见的人,会是你,并且一直是你!穆百里,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是不是?

娘,你在天之灵帮我护着他。

眼睛里蓄满了泪光,坚强得不肯落下。一颗心为他七上八下,愁肠百结却无处诉说,不敢与人细说共剪西窗烛的爱恨离愁。

穆百里,你一定要回来!一定一定要回来!

当议和协议盖上了荒澜与大邺使团的大印,签署了赵无忧等人的名,剩下的便可以一式两份传送回京城,等着盖上皇帝的玉玺金印,将另一份送回荒澜,再昭告天下便算是彻底的完成了议和。

可是——穆百里还是没有回来,赵无忧定定的站在营寨外很久很久,负手而立,举目眺望。有些爱无法说出口,也不敢说,最怕那一瞬间的天塌地陷,不管是他还是她,都会变成彼此最危险的软肋。

虽说也不至于一定会死,但……谁也冒不起这风险。

直到使团要离开荒澜,穆百里都没有回来,甚至于跟陆国安他们都断了消息。一去邙山,从此音讯渺茫,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任何回音。

是生是死无人知,赵无忧坐在那回程的马车上,心字成灰。

温故也不知该如何宽慰,这种事情本来就凶险万分。你要偷人家的宝贝,那还不得被人打死才休?奈何这东西,即便穆百里不去,温故也会去,但凡能清除赵无忧体内的寒毒,这一趟就势在必行。

“他兴许在回来的路上。”温故也知道,这话连自己都不信。

如果真的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依着穆百里如此谨慎的性子,一定会提前来消息。否则两个穆百里,教荒澜的人看见,势必要惹出事端。

赵无忧神情略显迟滞,“算上今日,已经是十日,他还会回来吗?温故,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宁可一辈子都离不开药,也不愿他去冒这风险。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你也不必担心我,我不会那么傻,跟寻常女子一样要死要活。”

许是觉得自己被人看穿,温故的脸上露出几分窘迫之色,“我就是怕你想不开,毕竟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也不知他遭遇了什么。他的武功那么好,这邙山虽说凶险,却也没有千军万马,想来即便遇见了难处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里,不知疼痛。

面上依旧维持着最初的笑靥,眸色温和,无波无澜。

赵无忧含笑望着温故,“我从不相信奇迹,可是后来我信了,而现在我渴望有奇迹。如果真的没有奇迹,我仍旧感恩上苍,能让我此生遇见他。于这一生的灰白之中,终于有了明媚的色彩。温故,我无悔。”

温故点点头,这无悔二字说出来,该有多疼?温故心里很清楚,能说无悔的,都是在绝望的情况下,给自己此生下的最后的结论。

可真当无悔吗?

相爱不能相守,何来的无悔?是抱憾终身!

夜色擦黑的时候,传来赵无忧旧疾复发的消息,是以大部队便停下来安营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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