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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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帝再立新皇后

三朝相归天享太庙

布衣宰相方苞,也经历了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现在,先张廷玉弃乾隆而去了。

雍正二年,方苞乞归故里葬母。三年,还京师,仍入值南书房,特授左中允,再迁内阁学士。方苞以足癣辞,上命专领修书,不必诣内阁视事,寻命教习庶吉士,充《一统志》总裁。乾隆元年,充《三礼义疏》副总裁,命再入值南书房,擢礼部侍郎。

乾隆初年,全国不少地方大旱,次年,江南又是水旱之灾,各省要求赈灾的急奏急折如雪片般飞来,弄得朝廷频于应付,招架不住。这时方苞递折子进疏曰:

救荒宜豫。夏末秋初,水旱丰歉,十已见八九。

旧例报灾必待八九月后,灾民朝不待夕,上奏得

旨,动经旬月。请自后遇水旱,五六月即以实奏

报。古者城必有池,周设司险、掌固二官,恃沟

树以守,请饬及时修举。通川可开支河,沮洳可

兴大圩,及诸塘堰宜创宜修,若镇集宜开沟渠、

筑垣堡者,皆造册具报,代岁歉兴作,以工代赈

……

方苞常给乾隆廷奏,言民生日匮,请禁烧酒,禁种烟草,禁米谷出洋,并议令佐贰官督民树畜,士绅相度浚水道。又请矫积习,兴人才,对乾隆说:

“上当以时延见廷臣,别邪正,示好恶。内九卿、外督抚,深信其忠诚无私意者,命各举所知。先试以事,破瞻徇,纯赃私,厚俸而久任著声绩者,赐金帛,进爵秩。尤以六部各有其职,必慎简卿贰,使训厉其僚属,以时进退之,则中材咸自矜奋。”

方苞这一番话,对好大喜功的“玩儿皇帝”来说,无疑是有的放矢。乾隆也觉得说得有理,交部议,那些诸如禁酒、禁烟、禁米谷出洋;矫积习,兴人才等等,能办的办,办不了的也就束之高阁了。

乾隆命方苞选录前明及本朝诸大家时艺,加以批评编辑成册,示学子准绳。书成,命《钦定四书文》。方苞欲仿朱子学校贡举议立科目程式,及充教习庶吉士,奏请改定馆课及散馆则例,议格不行。

方苞比张廷玉还要大六七岁,年老多病,乾隆怜悯,屡命御医看视,赐御药。

方苞因事得罪了河道总督高斌,高斌递折子揭发方苞请托私情,乾隆开始疏远了他。

原来方苞与尚书魏廷珍十分友善,当时魏廷珍受命守护泰陵,方苞闲居在魏廷珍府第。乾隆有一次召方苞入对顾问,方苞奏曰:

“皇上烛照幽冥,臣以为尚书魏廷珍严正刚直,是个可用之材,望圣察。”

这次对答过后,乾隆传旨,晋升魏廷珍为都察院左都御史,这是从一品仅次于宰相的大官。皇帝诏旨未下,方苞即搬出魏府,移居城外。

“此地无银三百两”,方苞这一走,反而成了高斌参劾方苞的口实。

后来方苞又移居吴乔龄家。时值庶吉士散馆,已闻奏定试期,吴乔龄没赶上考试,方苞让他补请复试。高斌又以方苞居吴宅,徇私请托。有了这两件事,乾隆降旨责诘方苞,并削其侍郎衔,仍命修《三礼义疏》。

方苞时年八十,且病日深,诸大学士代奏,请赐侍讲衔,准许还乡终老。乾隆准奏,方苞得已致仕,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桐城老家。

乾隆十四年,方苞病逝于桐城,享年八十二岁。闻布衣宰相去世,当时国子监祭酒缺员,乾隆叹曰:

“此官可使方苞为之。”

周围廷臣听了,惟有叹息,无人应声。

乾隆十五年三月,三朝宰相张廷玉终于也走了。乾隆不失君臣之义,仍然对张廷玉优赍有加,命散秩大臣领侍卫十员护送回桐城,沿途省、州、县官府迎送如仪,倒也十分风光。

并诏令蠲免安徽桐城、贵池等三十州县十四年水灾额赋,加以赈济,也算看在致休宰相的脸面上。

自从皇后富察氏在东幸济南遽然薨逝,六宫之中便缺皇后执掌了。富察氏死后没四个月,虽然奉皇太后懿旨:“娴贵妃那拉氏继体坤宁,先册立为皇贵妃,摄行六宫事。”但始终没有给她皇后的名分,直到十五年八月,富察氏皇后薨逝两年零五个月,乾隆御太和殿,奉后太后懿旨,正式册立皇贵妃那拉氏为皇后。

那拉氏是佐领那尔布的女儿,原来只是个侧福晋,乾隆二年封为娴妃,十年进为贵妃。册立为皇后以后,她的命运恰好也跟富察氏皇后一样悲惨。

那拉氏皇后性极严正,乾隆倘有闪失,必加规谏。此时正位中宫,更加时进诤言。偏生遇着乾隆有福,外定回番,武功震赫,国内无事,天下太平,臣下谀颂粉饰,称为尧舜之主。一时之间也相安无事。

却说十五年八月壬申,册立那拉氏皇后大礼过后,乾隆率王、大臣奉皇太后御慈宁宫行庆贺礼。加皇太后徽号曰:崇庆慈宣康惠敦和皇太后。

接着又奉皇太后谒昭西陵、孝陵、泰陵、孝东陵、景陵,巡幸嵩山、洛阳,活脱脱一个孝子贤孙。

因为十三年初次东巡,乾隆蠲免江苏、安徽乾隆元年至十三年逋赋,浙江本年赋额,减直隶省缓决三次以上人犯罪。又因上年巡幸嵩山、洛阳,又蠲免河南十四年以前逋赋。乾隆颇会粉饰太平,收买人心,走到哪里,便把免赋的恩泽撒向哪里。

十六年正月辛亥,乾隆奉皇太后南巡,乘龙舟凤舸启驾离开北京。随驾大臣有傅恒、翰林院编修纪晓岚、内大臣鄂容安,这次没有让新册封的那拉氏皇后跟去,而是让宜妃魏佳氏、慧妃和嫣红、英英等嫔妃随驾。否则,那位性情刚烈的那拉氏,也许活不到三十年,在这次南巡中就要呕气薨逝。

癸丑,龙舟凤舸经过直隶、山东地境,乾隆传旨免去所经之地直隶、山东地方本年赋额十分之三。自此每次南巡都如是。

斯时,山东、安徽、江苏一带旱灾,浙江、广东一带又遭水灾。乾隆一路南行,看到大清江山灾害频仍,饿殍遍野,想起乾隆初年刘统勋进献《千里饿殍图》的那场风波,心情十分深重。那次,田文镜一伙酷吏,廷争奏议硬要他诛杀刘统勋,幸得他以宽治吏,烧了“饿殍图”,却保全了刘统勋的性命。后来刘统勋忠心不贰,做过刑部、兵部尚书,现在是军机大臣,正在南京办差,他的儿子刘墉也正了进士,奉旨在江浙清查库粮。

乾隆好游山玩水,如果没有傅恒、刘统勋这班像张廷玉一样的忠诚能吏为他办差,没有个太平时势,玩起来还有什么兴致呢?

这几年皇仓丰饶,所以他走到哪里就能免哪里的钱粮赋额,获得庶民百姓一片称颂之声。

二月辛未,赈山东兰山等七州县旱灾,免两淮灶户历年逋赋。丙子,奉皇太后渡黄河,阅天妃闸,阅高家堰。再免山东峄县等七州县水灾赋额。乙酉,浩浩荡荡的御船船队到达焦山。

当时的两江总督是太子太保尹继善,前任总督金鉷调任两广总督,刚交割情事印信,尚滞留南京。这次乾隆南巡,美其名曰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所以除了启驾前内廷发出明诏,说御驾何时抵江宁外,也并没大肆招摇。现在御驾到了何地,也无通报。

这天上午,尹继善和金鉷,正在与驻宁的京师隶属衙门、江南、浙江两省三司堂官,还有武职游击以上将领,布置苏、杭、宁、扬、海宁、湖州等处行宫关防,商议接驾事宜。尹继善最后说道:

“议得差不多了,一切按原来刘中堂的安排,惟调动移防一律要在夜间,声势越小越好。城市各**衙门在城区关防,一律换上便衣。皇帝微服访,要明松暗紧,内张外弛。官府除了在望江亭渡口搭三座松柏万年青彩门,其余一概不设。民间自愿搭彩门者不禁。就是这样,金制台还有什么补议的没有?”

“还有一件事:要赈贫,安定民心。”金鉷在两江总督任上虽已交割,拍屁股要走,但他知道皇帝私访要访出点什么,还是会拿他这个前任总督开刀,所以强调说,“各地府县令守亲自登门,晓谕田主业主,一律不准夺佃辞工。各县至少要设两处粥棚,舍饭赈贫,粥要浓,你们下去要好好督促,听明白了?”

议事厅百十号官员,一齐轰应“扎”地一声离座,躬身行礼散去。尹继善与金鉷联袂来到总督府西花厅,来见刘统勋。刘中堂一脸焦灼,满头是汗,一改平日稳重从容之态,背着手在厅内逡巡,一见二人进来,劈头劈脸地发火说道:

“这是怎么弄的!这样紧要的文书,竟在清河驿误了四天!”说罢,将一封拆了火漆的书信掷在案上。

尹继善拿了书信,匆匆浏览一遍,也是面色紫胀,目光发直,喃喃说道:

“傅恒办事也这么鲁莽?旱路十三天,无论如何也进了江南地面,我们做封疆大吏的,竟还蒙在鼓里!”

金鉷接过信一看,原来如此:

延清中堂如晤:顷接主子急召,弟即与纪晓

岚、鄂容安并宫中宜慧二妃、嫣红、英英奉皇上

及皇太后启驾,微服南行。行程主子未告,大概

御船先抵山东,而后旱路抵宁。主子不允先行告

知,请速知会继善金鉷作候驾预备是荷。密勿匆

匆,傅恒正月辛亥日。

看完书信,金鉷的头一下也胀得老大,急说道:

“大队亲兵侍卫随太后凤舸,皇上最多带个傅恒、纪晓岚加上嫣红、英英,白龙鱼眼,还有两个女人,六爷虽是个带过兵的,可纪昀一介文弱书生,怎么护驾?这一千多里旱路,要出了差池,我们怎么交代?”

“不要紧张,”尹继善倒是镇静下来,淡淡地说,“这是主子改不掉的脾性,当年在藩邸就是这样。如今山东安徽境内匪患已除,是太平道儿,何况还有傅恒在身边,断然出不了大事。”

“我生气的就是傅恒,”刘统勋拍着光秃秃的脑门儿吼道,“这是唱连环套戏本玩儿的吗?我要在北京,跪死在乾清门外,看他微行不微行?主子啊,你……现在影讯都没一个,叫我刘统勋去哪里寻你啊……”

说着,这刘老中堂竟掩面啜泣起来。尹继善、金鉷正在劝慰刘统勋,忽然外面有江宁一位游击骑马驰来,跳下马便直奔进来急报:

“中堂、二位总督,皇上御船已抵望江亭码头,请大人立即去迎驾!”

三人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边跑边嘀咕:

“快,快!”

备车备轿都来不及了,三人跳上马背便在游击和衙役亲兵拱拥下朝望江亭渡口驰来。在马背上刘统勋还在向尹继善、金鉷抱怨说: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说旱路,这会儿又是御船到了眼皮底下。”

原来这是一场恶梦:在龙舟凤舸上的,只有皇太后和宜妃、慧妃等宫人,由内大臣鄂容安和一大帮太监、宫女护驾。在凤舸上拜见了皇太后,这位同儿子一样也爱游山玩水的老婆子,笑嘻嘻地说道:

“你们主子爷到了没有?”

刘统勋满腹愁肠地回说:

“回禀太后,万岁爷还未到,奴才们正急得不知怎样是好呢。”

“没事,”太后却轻飘飘地说,“他说了,也许他们先到,也许我们先到。坐在船上看风景,一路自然快活,他硬要搞什么微服私访,也就在车上颠簸吃点苦头罢了。我们先去行宫等你们主子爷吧。”

南京的行宫,还是当年曹寅接待圣祖爷的江南织造廨署,也就是曹雪芹笔下的大观园。自雍正初年抄了家,曹府大院及“大观园”抄没充公,归两江总督管辖。圣祖爷住过的地方谁敢去住?

况且,圣祖爷南巡住过的行宫,不只江宁“大观园”一处,在苏州、无锡、杭州、海宁、湖州设有多处,近二十多年全都荒芜下来了。这次为了迎接乾隆爷入住,户部拨库银六百万两,由工部和总督府派专人监督修葺,这比当年建园子花费的钱还要多。

康熙朝那次清理库银,账面上是五千万两,除了亏空,实际仅存一千多万两,雍正爷和十三弟允祥,兴师动众,闹得鸡飞狗跳墙,最后清退归库的加上原有的库银,总数也就三千多万两,而这次修葺行宫,花费的六百万两,相当于国库库银的五分之一,由此可见乾隆下江南,花费之奢,耗用之大了。

皇太后和宜慧二妃,在行宫安歇后,有鄂容安和一大帮太监、宫女护侍,地方疆吏是不便多去打扰的,只需把江南山珍海味、珠宝方物源源不断进献就行了。就是在南京游览名胜风景,地方游击将军派便衣作好护卫,自有宫内侍卫高手、太监宫女陪同。

微服的乾隆仍然没有消息,刘统勋派出快马到处查访也无结果,好似主子五人在江南地面上蒸发了。急得他食不甘味,行坐不安。

乾隆爷哪里去了?

四十一岁的乾隆正是男人血气方刚,精力最旺情欲喧嚣之时,又正好天下太平。虽说水旱灾害不断,但煌煌大国总有不少省份风调雨顺,皇粮源源不断通过漕河运进京城,充实皇仓。所以他的御驾所到之地,总有地方官吏忙于赈济,饥民也就得一瓢稀粥,不再闹事。皇帝也就再也不见“千里饿殍图”的场景,可以心安理得去游山玩水,寻花问柳。

那日到了扬州,君臣装扮成客商入住小玲珑山馆。这里原是康熙朝王士祯的高足弟子汪懋麟的旧宅,园中有百尺梧桐,千年枸杞,一巨大玲珑石即太湖石高出屋檐,不事雕琢,备具透、皱、瘦之奇。

主仆住下以后,白天游览二十四桥、平山堂、棣园、瘦西湖等风景胜迹,夜晚或去烟花柳巷、歌舞舻船听曲弹弦,或干脆把烟花女子雇来,在两明轩歌舞佐酒。酒醉之后,乾隆左拥美女,右搂名妓,彻夜作乐。嫣红、英英此时此刻只有在两厢服侍,打打下手的份儿。

有夜饮酒作乐,纪晓岚半醺半醒,说道:

“云、贵间人,绝不知诗。金茂之在《七修类稿》中言,偶遇一秀才,试之以对,时值暮春,曰:‘马踏红尘风无力。’果无能对者。”

乾隆抿了一口酒,淡然言道:

“这有何难?有一句古诗:‘鸡鸣紫陌曙光寒’,岂非天生对乎?”

“主子聪慧,谁人能比。”纪晓岚又道,“还有一对主子能对否?”

“说出来试试。”

于是纪晓岚说出:

乾坤盛世空搔首,

乾隆应对:

云雨巫山枉断肠。

纪晓岚再出:

三清殿上飞双鹤,

乾隆立马应对:

五色云中驭六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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