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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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功臣再杀托孤舅

持中庸老相保平安

雍正在夺位斗争中,最倚重两个人:一个是在西北统帅几十万兵马的大将军年羹尧,一个是在宫中受康熙遗命将向众皇子宣读传位遗诏的隆科多。年羹尧把老十四经营了多年的西北几十万兵马,尽入毂中,为我所用,所以允禵奔丧,在先帝灵前除了发点脾气,耍点无奈,别无办法。因为兵权易手到了年羹尧手里。

至于隆科多,更是至关紧要的人物,没有他把“传位十四阿哥”篡改为“传位于四阿哥”,那么康熙以后的历史将要重写。

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这是被无数历史事实证明了的真理。雍正收拾了他几个最恨的兄弟,黑下心来又要诛杀保他坐稳了江山的功臣年羹尧,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了。

几乎就不要找任何道理。

先帝爷康熙计杀保他登基的顾命大臣鳌拜,还因为鳌拜权倾朝野,怕他篡位夺权。当三藩作乱,吴三桂数十万叛军占据半壁江山、西有***拥兵十万,北有察哈尔叛军逼近京畿,大清朝面临生死存亡之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汉臣周培公为统帅,与图海一举击溃察哈尔叛军,收拾平凉***兵马,最后剿灭长江以南的吴三桂叛军。周培公可谓为康熙再造天下,功劳盖世。

可是三藩平定以后,康熙却把他贬到盛京当了一名小小的提督,让满族王爷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这个功劳赫赫的周培公,不几年郁郁病死。

康熙没有别的理由,就怕他成为第二个“吴三桂”。

雍正要杀年羹尧,也无非因年羹尧平定青海,功劳显赫,统兵三十多万,雄踞西北,已成尾大难甩之势。他怕年羹尧再成为雍正朝的“鳌拜”、“吴三桂”,这是他要搬掉年羹尧的真正用意。

正史的记载是雍正三年三月,年羹尧表贺日月合璧五星联珠,将“朝乾夕惕”,错写成了“夕惕朝乾”,于是雍正借题发挥下诏切责曰:

年羹尧,红古庙途次奏悉,览奏不胜骇然:你

是吃醉了酒,还是因杀人太多神夺了你的魂?

朕倒一片佛心,将田折发给你看,不过欲启你

天良,从此敛去锋芒,精白乃公忠事主而已。

尔乃大放厥词,以断不可对父兄言之对朕,丧

心病狂至于此极!这些话你只索寻田文镜言去

!况尔折中“朝乾夕惕”四字,居然作“夕惕

朝乾”,轻慢之心溢于言表。尔既不许朕朝乾夕

惕,则尔西海之功朕亦在许与不许之间。朕已

发旨岳钟麒,征西将军由彼代替,看来尔亦当

不得在个“大”字,着即改授杭州将军,见谕

即行交割情事印信。尔放心,朕断不肯作藏弓

烹狗皇帝,然尔亦须成全朕,作速起程内归。

你那里旧部多小人多,挑唆得多了,生出些异

样的事,朕虽欲保全,奈有国法在耳!至嘱至

嘱。

曾经叱嚓风云,在战场上横刀跃马,两手染满十万战俘鲜血的年羹尧,看着雍正这份朱谕发呆了。他的眼前一片空茫,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看。突然,他走向他的“后宫”,渐次理出了一缕思绪:其实他早就料到有此一天,要不,他怎么会在腥风血雨的战场,匆忽收十个蒙古女子为妾,而且不顾鞍马劳顿,战场厮杀,每晚还跟那些身高体壮的蒙古女人作爱,不就图个让她们快快生几个小子,以延续他年大将军的香火吗?

年羹尧来到上房,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大卷宗,递给心腹管家桑成鼎说道:

“这是我攒集的一些银票,你给我分给那些有了孩子的内人。今天你就带她们离开大营,我派兵密送你们去山西。到了山西,你打发那些兵回来,然后你们离开山西,一不投亲,二不靠友,分散开来找僻静的地方落脚。我若平安过去,自然寻得着你们。若是满门抄斩,也靠你为我留下一两个孩子,不断后根!”

桑成鼎一看都是十万一张的龙头银票,大约有七八十张,再听老爷如此这般吩咐,早已是泪梗喉头,他哽哽咽咽地哭诉道:

“二爷,我是世受年家大恩的家生子儿奴才,您这么着,叫我死了怎么见我家老爷啊!”

“好兄弟,你快走!”年羹尧见桑成鼎还在婆婆妈妈不肯走,泪水夺眶而出,“难道你要人家一锅脍了不成?快走啊快走!”

“您别说了,我照办就是……”老家人磕了个头,到后院领了几个有过生育或已怀孕的女人、孩子,在亲兵护卫下离开了西宁。

年羹尧站在春寒料峭,大雪纷飞的辕门前,目送他的“后宫”骨肉、香火的车骑去远,仿佛办完了一件天大的事,心上的石头落了地。回望空阔威严的大将军行辕,高高的铁旗杆在风中呼啸,发出“啪啪”的声响,旗杆顶端那带着缨络,大书“大将军年”的旗纛,在寒风中簌簌发抖。护旗的军士仍然挺胸突肚腰悬佩剑目不斜视,钉子似站在风地里,任飞砂走石毫不动摇。这就是他年羹尧训练出来的军士!

年羹尧还在独自沉思,外头军士走来禀报:

“年大将军,岳钟麒将军已经到了仪门,说奉旨来见,有旨意要宣!”

年羹尧的眼里闪过一丝儿寒光,大声吩咐:

“放炮打开中门,摆上香案,我来迎岳钟麒!”

年羹尧俯首受制听命,老老实实把大将军印信交与岳钟麒,然后由新任川陕总督的岳钟麒亲自送到潼关,并具奏折快马送入北京。

原来张廷玉担心,皇上的圣谕传去,又是叫早已为争功闹得剑拔弩张的岳钟麒去传旨,取代年羹尧,怕就怕年羹尧不服,与岳钟麒在西北大开杀戒,再来一场“窝里斗”。及至收到岳钟麒的一份八百里加紧奏报,压在心上的石头方落地,他长长嘘了一口气,怀揣着岳钟麒的奏折,赶紧往养心殿来见雍正。

“皇上,年羹尧服诏了。”

雍正正和方苞下棋,旁边坐着观战的怡亲王允祥。允祥久病不愈,精神还好,只是瘦得越发可怜了。雍正抬头望了一眼张廷玉,微露笑容地道:

“年羹尧入关了?”

“进了潼关。”

“没惹祸?”

“没。”

“好,好,”雍正回过头再看与方苞下的那盘残棋,点着手里的子儿道,“和方先生下的这盘棋,朕是输了,朕输得起。和年羹尧这盘棋朕羸了,也羸得起。”

夏四月底,年羹尧抵达杭州,就任杭州将军。但随之参年羹尧的折子,如雪片飞来。这天张廷玉拿着一大卷折子来到养心殿上书房,允祥干瘦的手指正在翻阅朱批过的奏折,看看皇上对一些重大事情的看法。在年羹尧西宁临行前发的谢恩谢罪折上,朱批写着:

览此奏朕心稍喜,过而能改,则无过矣。只恐

不能心悦诚服耳。勉之。

在另一份臣工的折子上批道:

朕惜年羹尧之才而悯其功,尚用其力,自有保

全他之道。他近日亦深知愧悔矣。

有几份折子,隐约辞令都是替年羹尧开脱大罪的。允祥看了转给方苞,方苞看后无话,却又递给了张廷玉。张廷玉把厚厚一叠明发奏章节略捧给雍正,这才坐下来翻阅那些朱批谕旨。

雍正翻了翻张廷玉刚递来的奏章节本,共有一百多条节略,都是控告年羹尧如何横行不法,四处插手政务,安排亲信,索贿受贿的情事。不禁笑道:

“墙倒众人推,世上人情真个是一钱不值。想当初年羹尧得势时,谁敢上这个?留中不发吧!”

张廷玉躬身答应一声“是”,却又皱起了眉头道:

“这是一百多名官员的弹劾折子,都留中不发似乎过拂众意。这个年羹尧也实在太大胆了,贬降之臣,却带一千二百亲兵赴杭州,太招摇了!驿轿达二百七十乘,驿驼两千载,还有大车四百多辆。本来已成众矢之的,他居然还发文到杭州,叫布政使衙门为他再建一百二十间房子――这怎么能不犯众怒呢?”

张廷玉一口气说出这一长串数字,一旁的允祥听了只是摇头。方苞却知道,年羹尧是想避开“犯上作乱”这个罪名,故意装出求田问舍的守财奴模样,好让雍正知道他没有野心,以便韬晦一隅。但这次张廷玉得罪年羹尧得罪得太深了,不治死年羹尧,有朝一日年羹尧翻过手来,张廷玉决没好下场,这个恶状告出来也是自然不过的了。方苞张了张口,又无言叹息了开去。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雍正脸色铁青地说道,“他不做大将军,要做赃官了!朕拿掉他,原为清理吏治,他硬要触这个霉头,朕也无法救他!”

说罢,雍正漫不经心地走向案头,翻出年羹尧在潼关递来的请罪折子,又在上头写道:

朕早闻得有谣言云:“帝出三江口,嘉湖作战场”

之语。观卿作为,似欲与朕彼地逐鹿!朕想,你

若自称帝号,乃天定数也,朕亦难挽。若你不肯

自为,有你统此数千兵,你断不容三江口令人称

帝也!

雍正写罢,将笔一掷,对张廷玉道:

“把这些弹章一律节略刊到邸报明发,着年羹尧一一据实回奏,着吏部、刑部、兵部、户部,凡有弹奏年羹尧的折子,一概具本明誊。”

就在这次谈话后第五天,雍正皇帝发出明诏,将年羹尧由杭州将军降十八级,贬为庶民,监发到离杭州三十里的一个叫“留下”的小镇,看守城门洞子。以此来羞辱他,锉他貌视圣躬的锐气。

年羹尧这个曾经权倾朝野,名震中外的极品大臣,在重新穿上带着烧饼大的“兵”字号褂的一刹那,也许才体会到何谓“君臣”的真正含意。他十八岁从军,二十二岁就官居四品游击,在圣祖南巡时护驾有功,又抬入旗籍拨归雍亲王门下。两次随康熙亲征噶尔丹,乌兰布通之战和科布多之役中,凭着一杆银枪,万马军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以一微末偏将擒斩甘肃总督葛礼,确保了北路军粮秣供应,蒙受康熙恩宠,直擢四川布政使、巡抚。保雍正登基有功,再做到抚远大将军。三十年宦海弄潮儿,从荣耀顶点一头栽落下来,他这才知道:皇帝老儿是不好对付的。这天下,是皇帝一人之天下,你为他舍死亡命浴血拼杀争得了江山,保住了江山,他不要你了将你一脚踢开甚至打入十八层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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