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零.兄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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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云寺是千年名刹,红墙金瓦,隐在苍翠的松柏之间,袅袅几缕青烟缭绕半山。若不是望日的人声鼎沸,身影攒动,这样的山寺,总能令满心烦忧的善男信女,恍惚如置身世外仙山。

覃府的车驾向来能自山道旁别开的幽径上直驱入寺,可今日,车到道前,却被几个戎装兵士拦了下来。

车身一晃,车中的小飞按耐不住,抬手就要挑帘询问,却被覃楠兮伸手拽住。

只听车外,覃府的车夫好声好腔道:两位兵爷劳苦,这车中的是覃府千金。小姐要入寺替覃大人祈福,还请兵爷行个便宜,容我家车马过路。

覃大人哪个覃大人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不怀好意的道。

车夫忍不住讶异道:啊自然是,是尚书令覃大人府上。

蛮横的守道兵士见覃府下人谦和有礼,更是得寸进尺:尚书令怎么爷从未听说过这尚书令是做什么的

车中的小飞一听,又惊又气,伸手去掀车帘,却被覃楠兮自身后死死拽住,挣脱不开。

你堂堂一个尚书千金,还不教训教训这些不开眼的东西小飞不忿道,狠狠甩开覃楠兮,她不明白她为何能生吞下父亲被人轻慢。

覃楠兮稳稳坐着,淡淡道:这慈云寺是什么地方我难道要亲自下车去和他们这些人争吵不成正是因为我是堂堂覃尚书千金,才无需和这些人计较。

小飞张嘴刚要辩驳,就听帘外的车夫不卑不亢道:兵爷,覃府的车驾,自我大楚开国以来,便都是直驱慈云寺山门的。便是这条山道,也是高祖皇帝御笔亲书,特令替我家老爷开僻的不知到了两位这里,高祖的规矩怎的就变了若是耽误了我家小姐替老爷祈福,不知道两位中哪一位前去向圣上回禀请罪

嗨这老头儿小飞在车中听的欢喜,竖起拇指喜滋滋的赞道:你家连个下人都这样外柔内刚,绵里藏针啊真是了不得这就是你们通常所说的家风小飞我可算是见识了

覃楠兮抿唇淡笑,不置可否。却听车外那粗腔又讽笑道:哎呦,你家老爷竟是这么大个人物啊可惜了,爷我福薄眼浅,没见识过。爷只听令,守着这道。这天上地下,今日只能放靖国公府的车马进去,这是当今的皇令。要不,你让你家的覃大人也去请道当今的圣旨下来

覃府的车夫被那士兵一顿连讽带辱的抢白,一时语噎。

小飞气的呼呼直喘,瞪着眼转身道:靖国公府不就是司徒逸家凭什么他们能进,咱们不能

覃楠兮竖起一指挡住小飞的唇,凝神略一思索,便微微挑起车帘对命道:既然今日国公府的家眷奉旨而来,那咱们就回避吧

帘外的车夫领了她的命,只得称诺回马,一行人在身后的嬉笑声中无功而返。

回避凭什么咱们回避司徒逸也太无情无义了咱们千里迢迢去找他,可他竟然不认你,还要退婚枉我一直拿他当个大英雄,谁知道他竟这样小飞怒不可遏,正将郁积在心的,对司徒逸的不满一并宣泄,猛觉的身下的车厢又乍然停顿。

这又是遇上那家的天王了要撞死我不成小飞抚着撞到厢壁上生痛的额角,没好气的喊道。

只听帘外的车夫,犹犹豫豫的回道:小姐,是,是司徒公子,拦下了咱们的车

小飞扶着车壁才正了身子,向前一跃,掀开车帘就嚷道:司徒司徒,又是个什么司徒公子满天下的人都姓了司徒不成到哪里都逃不开司徒公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哈,你这花匠,好没良心,这么快就把我忘了一个清朗的声音迎上前来。

覃楠兮听到这声音,不由暗叹,不得不缓缓起身。

帘外,已跃出车厢的小飞也认出了当时助她们躲过城门盘查的司徒翀,和气了几分:原来是你

嗯,可不就是我司徒翀嘴上和小飞玩笑,一双明亮目光却期待的凝着微微晃动的车帘。

小飞下巴一扬,冲着司徒翀毫不客气道:今儿好日子,我们要去替我家老爷祈福。你再行个方便,让你家那些看门狗放我们上山

这,那些人不是我家的人,我恐怕司徒翀远远望了山道口的士兵一眼,十分为难的低道。

覃楠兮轻挑车帘,欠身出来,阻止道:小飞,不得无礼说罢下车,迎着司徒翀盈盈一拜。

司徒翀清亮的目光,在落向覃楠兮的一刻,更显澄澈。他忙迎上前来,虚扶她起身,却有些尴尬道:楠兮,今日我嫂嫂来这里替腹中的孩儿祈福,这,这些守卫是,我

覃楠兮体贴的摇摇头,阻住了他的抱歉。司徒翀所说嫂嫂应当是司徒鲲的妻子,也就是当今皇帝的从妹怡郡主。宗室郡主出行,自然不比寻常官家,何况这个怡郡主自幼被先皇养在宫中,幼时与当今皇帝周桓又尤其要好。且她下嫁司徒鲲也四载有余,初次有孕,自然是件天大的事。本就是皇家郡主,夫君又是正炙手可热的小国公司徒鲲。慢说是守住山道不许别家入寺,便是守住城门,横行长安,于今时今日的靖国公府而言也不稀奇。

楠兮,我原想去探望你的,可是司徒翀闪烁的眼眸中,满是关切担忧。

覃楠兮莞尔一笑,摇了摇头阻住他无力的歉意。靖国公府和覃府向来不合,司徒翀即便有心,也碍于男女之别和身份道义,无法来探望她这个幼时好友。

抬眼凝着司徒翀,才见今日的他一改平素的清雅,白玉冠高束墨发,一身茶白云锦箭袖骑服,漫身的缠枝宝象纹,让他看上去也似比平日丰润些,幽亮的黑狐皮披风上轻柔细软的风毛,随着风忽而扑到颊旁,越发显的他目蕴星辰,唇含丹珠,分外的英气勃发。

怎么,我,我穿成这样,不好看吗司徒翀犹疑道,语中的惶惑十分明了。在覃楠兮面前,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她不喜欢他的穿戴,他的言行。这持续了十年的旧习,仍然丝毫未改。

覃楠兮忙避开他的目光,摇头道:好,很好。只是从前从未见你这样装扮,有些意外而已。

从前是娘不许我穿,其实,我一向都喜欢骑射服的。虽然我穿着远不如我大哥司徒翀话到此处,忽然顿住,迟疑了许久,才低低道:楠兮,大哥的事我也很难过。真没想到我竟再没机会求他教我骑射了我.他哽咽难言,语中的惋惜和难过仿佛是司徒逸已然身故。

覃楠兮只觉心被忽被揪起,她离开阿米里山时,他已分明见好,怎么会有变故

经不住揪心的牵挂,覃楠兮攥住司徒翀的手臂,颤声问你大哥他

司徒翀低头看着臂上她颤抖的双手,低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和阿素夫没找到他。可是,哥哥却找到了。大哥他,他病的太重,又耽搁了太久哥哥说,圣上已颁下旨意,追封大哥为冠军侯,入葬先皇定陵

覃楠兮悬坠的心缓缓落下,松开僵冷的十指,别开头去。原来,司徒翀并不知道她找到了司徒逸,更不知道司徒逸已渐痊愈。

他所说的司徒鲲找到了司徒逸,且司徒逸病笃难救,甚至皇帝要昭告天下他的死讯,以及那些虚假的追封列侯,入葬皇陵的哀荣。不过只是新皇稳定笼络戍北军心的手段。不过是为应对谣言,并布局清剿司徒逸残余势力的开始。

看来,新帝周桓他们是真的相信了司徒逸中毒身亡。司徒逸隐忍蛰伏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让他们相信了。

既然他不惜牺牲那么多北军的性命,才换来的时间和布设的惑敌之计已成,剩下的,他定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了。

回望司徒翀眼中真挚的伤痛,覃楠兮忽然不忍而为难。她清楚的了解,司徒翀此时的悲伤是真实而真诚的。可是,将来,司徒逸还会认他这个兄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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